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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o.24

第一節 湖

自從那次隨着風賣藝之後,特洛伊像一陣風一樣若即若離。艾斐兒忍不住打電話給他,對方態度不冷不熱,這讓艾斐兒十分困惑。

這是個下午,穿過魔林,那個晶亮的湖出現了。艾斐兒今天再到這裏來,不是為了緬懷甚麼,而是來讓自己發熱的額角清涼一下。她慢慢走到湖邊,探頭向湖水看去,湖水澄澈見底。

湖底靜靜躺着美麗的湖妖,滿頭深綠色頭髮,像海草在水底飄舞。綠色綢裙撒開層層皺褶,展開陣陣漣漪。

艾斐兒探身注視着湖底那雙眼睛,碧綠的明眸一絲諱莫若深的笑意。忽然那明眸從碧綠變成漆黑,深不見底。艾斐兒一下子失足掉進湖底,撲通一聲,濺起一片水花,耳邊傳來一串咯咯笑聲。
湖水不算冷,但是一陣陣寒意襲來。

湖妖向她噴了一口碧水,瞬息之間,艾斐兒已經換上了湖妖的綠綢裙,生出滿頭綠髮,眼眸像碧波閃光。

湖妖赤裸着淡綠色的軀體,小小的頭上沒有頭髮。她慢慢升到岸上,走進密林之前,回眸看着艾斐兒,又笑了一下,笑容裏有不解的含義。

風兒輕吹,湖水輕淃,綠髮和綠綢裙有節奏的輕飄,艾斐兒閉上眼睛,她疲倦極了。

一個陌生的黑影投影在湖面,她睜眼一看,和一雙灰玻璃般的眼睛對視。青年灰金捲髮垂在額角,憂鬱的灰白面孔。

艾斐兒向他伸出一隻手臂,柔弱而無力。

青年睜大灰眼睛,空洞得像是只有空眼眶。他隨即化作一團灰影,越來越淡,越來越消散,最後變成一絲空氣消失了。

艾斐兒的面容消瘦了,添上淡淡綠色的皺紋。髮絲和綢裙不安的飄動,她沉到深水,再閉目靜息。

忽然水攪動起來,一隻魚竿垂下來,艾斐兒小心避開那鋒利的魚鉤,但她始終沒避開,被漁夫釣上了岸。漁夫金髮披肩,雪白肌膚,鮮紅嘴唇,一雙眼睛閃着紫羅蘭的光澤。

他輕擁艾斐兒入懷,熱烈的吻她的額,唇和雙眼。

艾斐兒認為這是自己的宿命,打開收斂,矜持的閘門。湖水氾濫,漫上了岸,汪在這對戀人的腳下。
他們長時間的擁抱,接吻。

艾斐兒將綠色髮絲,一絲絲纏繞住漁夫的每一個鈕扣,據說這樣可以留住愛人的心。

俊美的漁夫忽然推開她,紫羅蘭眼睛看她像看陌生人。他沉默的收起釣竿,在一棵樹後消失了影踪。

艾斐兒無聲的哭泣,再跳回湖底,綠色的眼淚將整個湖水染成深綠。她越來越瘦,越來越綠,她從綠綢裙中缩出來,變成一條海草。

有一隻細瘦的手,拉住這條海草,向上扯,扯......

身下軟綿綿,暖烘烘的,眼皮透明通紅。艾斐兒努力將眼睛睜開一條縫,啊,四周一片白光。

過了一會兒意識才清醒,發覺自己躺在湖邊草地上。不遠處有個白色身影,看清楚是一個女人坐在樹蔭下。她的面龐一半在陽光照耀下,光明潔白,一隻鉛色瞳仁閃閃發亮,不知是黑色還是白色。另一半面龐在陰影中,那隻眼睛像戒指脫落了寶石,只留一個黑框。

女人看來極美,看去又極醜,又陌生,又熟悉。

她渾身濕透,頭髮一縷縷在滴水。

你終於醒了,我叫了救護車,可能馬上就會到。那女人輕聲說。

想起來了,艾斐兒曾經透過一個花園外牆的洞孔偷窺過這個女人,她那張白臉和鉛色眼睛,十分怪異。

是你救了我 

這個地方很少有人來,我剛好路過,看到你在湖里掙扎,就立刻拼命把你拉上來,否則...... 你,你怎麼......是想不開嗎?

其實......其實,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,但是我真的不是自殺,我只是想清醒一下。艾斐兒眼淚流下來“ 因為我不明白,我......我不知道這是甚麼樣的遊戲,我不明白這遊戲的規則......”

這時,有兩個警察走來,後面跟着幾個抬擔架的人。

剛才是誰報警?是你嗎?

那女人不見了。

是的,我不小心掉在水里,後來又自己爬上來了。

警察寫着甚麼,又對着對講機講話。

另外幾個人圍了一張毯子在艾斐兒身上,把她放上擔架,抬上停在林中小道的救護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