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律妙韻的十四行詩

 

爭战沒有意義,平安哪有希望;

 

我懼怕,又充滿奢想,時而火樣燃燒,時而又冷得像冰一樣;

 

我站在高山上,最高也遠不能觸及天空,彎下我的雙膝,土地來親近我的臉孔。

 

我愿望把握世界,一無所獲才是我的宿命。

 

爱,雖無捆綁,但也沒有飛翔的翅膀;

 

沒被囚禁,但永無釋放之日;

 

沒有誅戮的死亡,也沒有生之希望;

 

不能喜悅,也不能停止悲傷

 

我的眼看不見,但看見對我的裁決,我的耳聽不見,但聽見我的抽泣。

 

我鄙視生存,卻偏偏滯留人世;

 

我厭惡自己,卻愛別人愛得發狂;

 

我在痛苦中存活,流淚神傷,但心內隱約的暗喜;

 

我厭惡死,也痛恨生:

 

就是這樣,女子,你任意把我的心傷。

 

( 選自佩脫拉克的十四行詩第104首- 戴莉譯 )

   

以上這首詩是文藝復興時期的重要詩人佩脫拉克(Francesco Petrarch 1304-1374)的詩集中的一
首。

 

十四世紀的文藝復興時期,藝術進入全盛時期。人性蘇醒膨脹,把自己放在天地萬物的中心。這個時期的作品,人文主義思想占據主導地位。自我的感覺,情感,個人幸福,個人奮斗,渲染,夸張到無以復加。人的體態美和精神美也是藝術家們爭相表現的主題。這個時期杰出的藝術家和藝術流派異彩繽紛,爭艷斗奇。達芬奇,拉斐爾和米開朗基羅被稱為繪畫三杰。佩脫拉克,但丁和薄伽丘則被稱為文學三杰。

   

一向也很喜歡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,那個時代的十四行詩(Sonnet),說不出的精雅。我曾經買過一本佩脫拉克的詩集,揭開扉頁,只覺得滿紙生輝,細細讀來仿佛齒頰留香,思古之幽情油然而生。

 

十四行詩是一種短篇詩歌的體裁,因多數是整齊的十四行而得名。音韻優美,結構嚴謹,風格獨特,因而成了當時最流行的詩歌體裁。同是文藝復興時期的偉大劇作家莎士比亞,不愧是駕馭語言的大師,寫了大量的十四行詩。嚴謹而不拘謹,將十四行詩提升到更加完美的境界。

   

阿維農(法國城市)明媚的四月天,聖克萊爾教堂正在做復活節彌撒,青年詩人佩脫拉克邂逅了美麗而神秘的少女蘿拉。她嬌羞憂郁,精致的面孔,優雅的舉止,令詩人一見傾心,從此墜入一生柏拉圖式的苦戀。

   

佩脫拉克窮極一生,一廂情愿的只愛這個女子,她在詩人眼中是完美的化身。佩脫拉克也許從來沒能認識她,也從來未曾擁有過她。他傾盡所有華美的辭藻描述她的美麗,可能只是他的憑空臆想。他傾注所有才華表達自己的深情,用整個靈魂去愛她的倩影,可能只是他心中的幻像。她令他的詩,靈感源源不斷。她令他的心,痛楚也永不休止。受著愛火苦苦的煎熬,就是在她的去世後也無法解脫。

   

在給後人的信中,詩人寫道: “我曾一直同那無法抵抗的,但是純潔的,我唯一的愛‘鬥爭’。如果不是她的早逝,我會繼續‘鬥爭’下去,痛苦令我試圖把那團火熄滅。我常常希望,我能夠說,我完全自由於我的慾望了。但是我知道,那樣我是在說謊。” 他把他的痛苦發泄在他的詩里,痛苦結出了甘甜的果實,變成了詩句。苦與甜,激情與灰心,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,哀傷痛楚卻又甘美如貽。詩人為蘿拉,寫下300多首十四行詩,後經沿襲他風格的詩人把這300多首詩合集成詩集名為《抒情小詩集》(Canzoniere) 

    

歌,詩,音樂從來都是相近相似,相輔相成的。匈牙利作曲家李斯特 (Franz Liszt 1811-1886)的鋼琴組曲《旅行歲月》是一部音樂的游記,是他在旅行中的所見所聞寫成的樂曲,因如詩似歌的音樂語言,所以也被稱為鋼琴音詩。

 

第二集的《意大利游記》,是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,對作曲家極大的感染和觸動。在這一集里,作曲家看藝術巨匠們的畫,讀他們的詩,靈感之泉源源涌至。他為佩脫拉克的三首十四行詩譜曲,以音樂再現和完全了佩脫拉克的情懷。

    

和佩脫拉克相反,李斯特風流倜儻,琴藝炫技,風流韻事不斷,有很多女性擁躉。如果在當代,一定擁有很多fans吧,他可不會為愛情煩惱。他一邊在意大利旅游,一邊與美相伴,正在蜜運中。但是對佩脫拉克詩里的哀痛交織,矛盾糾纏的情感,倒很能理解參透。以華麗流暢的旋律,行云流水的技巧,完美重現了此詩的精髓。